只一个时辰不到，温玄寄予厚望的坦克纵队变成了一串燃烧的废铁，坦克里面的坦克兵也是无一幸免。
“二百多辆坦克，一个时辰不到，一个不剩，”即使是带领着手下坦克兵造成了这个结果，望着铁路上与两侧的冲天火光，狄迪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太惨了。”
“甭叹气了啊我的大人，”亓鹏拎着无线话机走了过来，“咱们这里距离山关才三百多里地不到的地界，没有侦查没有搜索连个前哨防卫都没有，大摇大摆的乘着列车就过来，不挨咱这通好打都对不起咱这份油钱的。再者说，这叛军的‘黑熊’本就是个薄皮大馅的货，速度是比咱快可是装甲连一发破甲弹都奈何不了，更何况全都是侧面挨打，不死才怪。”
“你这厮何时如此聒噪，小心连你也一通好打。先说说谁找我吧。”
“范大队长打来的。说是找您有急事。”
“老范？他找我能有甚急事？”狄迪心里嘀咕着接过了话机，“我是狄迪。”
“我是范叶，我的人刚刚结束战斗，狄大队长那边战况如何？”
“我们也刚结束战斗不久，正在打扫战场，粗略估算的话干掉的坦克有二百七十余辆，怎么了？”
“二百……七十……余辆？”范叶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似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问题，“你确定？”
“纵有误差，也当在个位数，不会有太大差距的，”狄迪说到这里顿了顿，“我相信我部下的能力。”
“我这边的战果统计……二百三十七辆。”
听了这个数字，狄迪瞬间一身冷汗，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涌上心头。
“赵歆宁报告温玄出发时带了七百辆坦克分两路沿着铁路线走，现在两支伏击部队的战果加一起刚超过五百辆，莫名其妙的一百多辆不见了，而且就在我们的侦查之下。”两厢数字一汇总，上官瑛便直言了问题所在。察觉到上官瑛身边逐渐凝聚的肃杀，李聿提前打开了无线话机开始联络赵歆宁，待上官瑛朝李聿伸手的时候，后者直接将话筒递了过去。
“老、老大……”已经得知自己负责的部分除了大麻烦，为了查明原因而正在翻查各路线报的赵歆宁此刻的声音明显透着心虚。
上官瑛的声音则已是杀机弥漫，似是随着电波一路追来，“怎么会搞出如此事情，你确定你的线报完全没有问题？”
“绝无可能出差错，老大！”赵歆宁的声音里心虚的成分瞬间消了大半，“自打巡阅宣布起兵第二日咱们出关抢先占了这北河间镇一来，所有的眼线布置皆是如墙一般反复筛查，莫说是那么多的坦克，就连一只蚊子也不会……”赵歆宁说到此戛然而止，只因捏着手里刚刚翻到的简报楞了一下，接着便又条件反射般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老大，我想我知道丢了的叛军在哪里了。”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简报便放到了上官瑛的面前。一旁跟着“加班”的杨宁抻着脖子瞧了一会功夫，便带着讥讽的语气笑道，“呦，温玄这厮也学会走小道躲开侦查了？这厮不是一直都强调堂堂正正的嘛。”
“如果这份线报属实的话，温玄亲自带的这支队伍离咱们这里还有二百里地不到，快的话两天就能赶到，但眼下已经抽不出任何一支部队能够阻止他了。”
放着附近新投诚的几万河间军不提，杨宁听出了上官瑛的弦外之音，“嗯，的确，北河间的军队靠不住。要不然，联系一下航空军？赵歆宁的线报里从来没提到温玄出发的时候带着防空火力，再者说，杜宇他们一年好几万两金收着，是不是也该让他动弹动弹了。”
上官瑛连打了两个响指，心领神会的李聿再次拿起了无线话机的话筒。
驻乾华镇的航空军管带杜宇接过话机时正在与机场外酒肆的女老板翻云覆雨，兴致被打扰的他自然是毫无耐心可言，“我是杜宇，有屁就放。”
“你先从那娘们身上下来再跟我说话。”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让杜宇瞬间清醒。微吸一口凉气，他立刻从床上翻滚下来，语气也变了不少，“搞了半天原来是‘二帅’啊，我说的嘛这么晚了也不会轻易有人来找我，您这么晚了还亲自打给我有何指示啊？”
“别废话，把你手头能飞起来的斥候机全都给我调出来。北河间这边来了一帮叛军，距离山关不到二百里了，我现在就需要将他们找出来。”一边听着，杜宇一边从书案上的牛皮票夹里掏出一叠宝钞扔给了还在床上的女人。
“哎呀您这可就难为我了啊，‘二帅’，若是在乾华镇，甚至说在整个关东，斥候机您需要多少什么时候需要那都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可这北河间镇有航空军驻扎着，而且也是个管带在管着，依着帝国航空军的规矩，没有他的许可，我也没辙啊。”
这次，不耐烦的人换成了上官瑛，“你这厮我还不知道？少拿你那航空军的规矩蒙我，今晚所有执行任务的斥候机飞行员，我自掏腰包加一个月的俸禄。”
“两个月。”
“一个半月。”
“成交。重装蜻蜓机要吗？”
“越多越好。”
“三个月俸禄。”
上官瑛前任怒火咬咬牙，“刚才不还一个半月吗？”
“好吧，一个半月。我现在就开始部署，保持联系。”
关掉话机，上官瑛轻叹一口气，“这个货胃口越来越大了，搞不好早晚要惹出事来。”
在一旁拽了个椅子坐下的杨宁此刻的神情倒是异常的严肃，“也说不定，这货会比谁都好用。不管怎么说，这航空军若是将来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话，今后的事情可是会好办不少的不是吗？”
上官瑛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不消一刻钟的功夫，窗外就隐约传来了斥侯机的喷气引擎与蜻蜓机的旋翼混合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了。
一路将就着蜻蜓机的性能，斥候机一直在侦查高度以下飞行。刚一抵达目标区域，斥候机便纷纷拉高到飞行高度并开始投下照明弹，以便在发现目标后将其留给身后的蜻蜓机用以宣泄火力。拜这一路蜻蜓机甩货般地投放照明弹以及上百架这两种机型的刺耳引擎声所赐，目标区域内沿途所经居民点的百姓们无不出门指天破口大骂。
但此刻的温玄已经没了这样的心情。直到发现自己和手下的队伍已经被照明弹照的比白天还显眼之时，他才悔不该当初自己脑袋一热就做出了一路的荒唐事。乾华军用几天时间就控制北河间镇本来就是应当预料到的事，上官瑛和他手下这帮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让希茨如此的牙疼，也绝不可能只是因为希茨的能力太差，尤其是乾华对航空军的拉拢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即使请不动自家的航空军也不该连个防空火力都不带就如此大摇大摆的闯进官军的制空地段。只是在这时明白这一切看上去有点为时已晚，携带机炮和对地火箭的重装蜻蜓机的引擎声和其机炮开火时独特的“砰砰”声几乎是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温玄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被机炮拦腰炸断，左臂和左腿缺失，疑似是被机炮弹药直接命中导致。其附近叛军共计一百八十三辆坦克全数被炸毁，损失程度正在评估中。”
上官瑛看到这份报告时已经过了寅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不过心里一块石头暂时落了地的他并无任何兴奋感可言，因为与这份报告同时送来的，还有来自航空军的报告和赵歆宁的线报。前者来自于杜宇手下的粮台，上面清楚地记录了这一晚参加这次“私活”的所有飞行员名单以及这一晚燃料和弹药的消耗清单，总计的价格即便豪富如杨宁，看了一眼也是眉头紧皱；后者则只有一句话，但上官瑛看后睡意饿意全无，直接拍案而起。
“希茨所率主力共计约十五万人已抵达大河南岸，我方沿岸多处据点正在进行抵抗以阻止其部的渡河准备。”
不知是不是一夜没睡的结果，上官瑛此刻只觉得五内俱焚思路混乱，只是好在眼前的情况已经提前在脑中准备好了预案才没下错命令，“霍莉，电令所有大河桥梁渡口的守备部队，炸毁一切可以渡河的设备后，按预定计划与敌脱离接触；另外告诉赵歆宁，继续加强北河间境内的侦查活动，任何时间得到的任何情况第一时间直接报告给我。”说罢上官瑛朝李聿摆了摆手，并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把空杯递给了李聿。
杨宁借机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下，“若是北河间军靠不住……巡阅派来增援的那几个堡的卫军……”
“那群家伙一对一只能跟叛军打个平手，这种规模的作战根本不够消耗的，”上官瑛边接过李聿递来的杯子便回应道，“看来也只能去寻林克帮忙了。”杯子里是透光的褐色液体，杨宁在一旁看得清楚。
“林克……”在脑中搜了一遍这个名字所对应的人之后，杨宁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你是打算用他……”
上官瑛看着自己的首席军师，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同样无眠的，还有远在乾华城的上官瑜和手下的一众少将军们。
能让巡阅幕府议事厅的灯亮上一整夜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个，边境地带，北洲集结二十七个“师”超过三十万人，全副武装的架势明显不是准备度假的；另一个，巡阅上官瑜宣布起兵“勤王”后，所有未与叛军交锋的巡阅陆续表示不响应“勤王”，更谈不上出兵。
抽光了带着的最后一点烟丝，博平将烟斗放在烟灰缸旁磕了磕，“北洲这次三十万人搁边境上一放，原本预计进关的十几个军团全都被钉在了边境，希茨又开始由南向北打，只怕这一次……”
上官瑜一言未发，严重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地图，双手支着颧骨令任何人都不得而知他的表情，不过从背后透出的肃杀感令身边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只是一切都似曾相识。不同的是，十五年前那次决定众人可以坐在这里的事情发生的前夜，上官瑜眼前可是没有任何地图的。
蓦地，上官瑜发出了一声长叹，“这种事，果然又要做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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